【鳴家】曾維惠：孟婆湯水吧
2017-07-25 14:49:00 聽新聞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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肖楚楚走了好幾家茶樓、餐館、招待所等，都是滿懷希望進(jìn)去，帶著失望出來?？磥?，今天已經(jīng)不太可能找到一份工作了。
已是傍晚時分，在肖楚楚已經(jīng)不再抱希望的時候，她不知不覺地來到了孟婆湯水吧旁。這家孟婆湯水吧，應(yīng)該是這座城市里生意最好的水吧，不管是白天還是夜晚，不管是平日還是周末，這里的生意都是很好。談生意的、解悶的、拍拖的……都愛上了孟婆湯水吧。
肖楚楚也進(jìn)過孟婆湯水吧。
就在初三復(fù)習(xí)最緊張的時候，肖楚楚和媽媽吵架了，吵得很激烈。其實(shí)，也沒有為什么，就只為該不該寫留言一事。肖楚楚覺得，三年的同學(xué)，馬上就要分手，應(yīng)該相互寫一寫留言，以作留念。媽媽卻說，復(fù)習(xí)時間很緊，如果重點(diǎn)高中沒考上，守著一本留言冊有什么用？難道留言冊能把肖楚楚送進(jìn)重點(diǎn)高中嗎？母女倆就為這事，鬧得不可開交。最后，媽媽沒收了肖楚楚的留言冊。
肖楚楚氣得跑出了家門，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逛著，不知不覺地來到了孟婆湯水吧門前。
一直以來，肖楚楚都算得上是一個乖乖女，平時都呆在家里，從來不會一個人跑到水吧這樣的地方來。也許你會問，水吧這樣的地方就是壞地方嗎？在大人眼里，水吧里魚龍混雜，什么樣的人都有，一個小女孩跑進(jìn)去，沒有安全感。
不過，肖楚楚還是踏進(jìn)了孟婆湯水吧。雖然還沒有到晚上，但孟婆湯水吧里依舊來了許多水客（水吧顧客）。淡紫色的光束，從屋頂照下來，給水吧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。肖楚楚要了最角落里的一個小吧臺，坐了下來。
噢，窗臺上，那盆變色茉莉開得正艷，那些紫藍(lán)色的、淺紫色的、純白色的花朵，似一個個小家碧玉般的少女，羞澀地開放著。
一個服務(wù)生端來一杯奶昔。這是一杯草莓奶昔，肖楚楚最喜歡的口味兒，她含著那根粉紅色的吸管，輕輕地吸了一口，味道不錯，比外面的冷飲店賣的要清香、細(xì)膩得多。喝著奶昔，肖楚楚又想起了那個被媽媽沒收的留言冊。
這個留言冊是肖楚楚在精品店里淘到的寶貝，泛黃的頁面上，那些流淌著青春氣息的黑白涂鴉，深深地吸引著肖楚楚。肖楚楚愛極了那本留言冊，她多么希望班上的每個同學(xué)都能在上面留下記憶，哪怕是只言片語……
“需要陪聊嗎？”一個男服務(wù)生打斷了肖楚楚的思緒。
“噢……陪聊？”肖楚楚聽說過陪聊，但她真的沒有做好有人陪聊的思想準(zhǔn)備，所以，她顯得有些不知所措。
“你放心，我們這里的陪聊，都是很健康的。你有什么煩惱，可以說出來，我會為你分擔(dān)?！狈?wù)生彬彬有禮地說，“我們的收費(fèi)標(biāo)準(zhǔn)是……”
“噢……對不起……不需要……”肖楚楚有些害怕起來，她不知道站在身旁的這個人，會不會是戴著面具的色狼，因?yàn)閶寢尳?jīng)常給她講，有些品行很壞的人，卻時常偽裝得像君子。
“對不起，打擾你了，請慢用。”服務(wù)生退下了。
當(dāng)肖楚楚把那杯草莓味兒的奶昔喝了一半的時候，水吧的經(jīng)理來了。經(jīng)理是一個漂亮到了極致的女人：挽起的長卷發(fā)，用一個淡藍(lán)色的發(fā)卡卡住，發(fā)梢自然垂下，顯得風(fēng)情萬種。一件紫色小旗袍，裹住她那豐滿而又嬌好的身段。一雙白色高跟鞋，鞋跟上那紫色的水鉆，在燈光下閃耀……
經(jīng)理說：“有煩惱吧？一個人跑來這里。”
“我……”
經(jīng)理坐了下來，說：“有什么心事，可以和我說一說，或許，我們能聊得來?！?/p>
“我，和媽媽吵架了……”此刻的肖楚楚在想，媽媽也如她這般漂亮，但卻沒有她這般善解人意呀。
肖楚楚把自己和媽媽吵架的事，講給了眼前這個漂亮的經(jīng)理聽。經(jīng)理說：“站在媽媽的角度，理解一下媽媽吧，她是希望你好好沖刺，不要被別的事干擾了學(xué)習(xí)。不過，媽媽的做法，也有點(diǎn)過激……”
肖楚楚臨走的時候，經(jīng)理寫了一封簡短的信，讓肖楚楚帶給媽媽。
肖楚楚本來已經(jīng)出了孟婆湯水吧，但她又趕回去，對經(jīng)理說：“剛才的陪聊，我還沒有交費(fèi)呢?！?/p>
“今天的陪聊免費(fèi)，我是想讓你了解一下陪聊這項(xiàng)工作，其實(shí)，這是一份很健康很有意義的工作，也是壓力太大的現(xiàn)代人所需要的……”經(jīng)理說，“希望你以及你身邊的人，都能從正面看待陪聊這項(xiàng)工作?！?/p>
肖楚楚看了漂亮經(jīng)理身旁的那盆變色茉莉一眼，說：“經(jīng)理，我可以帶走三朵變色茉莉嗎？”
“噢，你很喜歡花兒嗎？”
“嗯，特別喜歡。”肖楚楚說。
“好吧，摘三朵開得最盛的吧?！?/p>
肖楚楚從漂亮經(jīng)理的那盆變色茉莉中，摘下了三朵開得正盛的花，一朵紫藍(lán)色，一朵淺紫色，一朵純白色，帶回了家，夾在了自己的那個留言冊里。
奇怪的是，媽媽讀了那封信，把留言冊還給了肖楚楚。不過，肖楚楚也沒有沉迷在寫留言中，她會在周末的時候，才把留言冊上的一頁頁取下來，分給同學(xué)，同時，自己也會帶回幾頁，等做完了作業(yè)，再寫上幾筆……
“是你??？怎么在這里呢？”一個聲音，打斷了肖楚楚的思緒。
肖楚楚一看，啊，原來是孟婆湯水吧的漂亮經(jīng)理，那個曾經(jīng)陪她聊天，給媽媽寫過信的漂亮經(jīng)理。今天，漂亮經(jīng)理身穿一件淺藍(lán)色小旗袍，顯得非常溫柔。
“我……”肖楚楚不知道該怎么說。
“中考成績不錯吧？”漂亮經(jīng)理問。
“嗯，考上了重點(diǎn)。”肖楚楚說。
“天快黑了，怎么還不回家？莫非又和媽媽吵架了？”漂亮經(jīng)理問。
“沒有。”肖楚楚說，“我出來找工作，找了一天了，還是沒找到。”
“不錯，通過勤工儉學(xué)，走進(jìn)社會，體驗(yàn)生活，鍛煉能力。”漂亮經(jīng)理說，“有沒有興趣到我的水吧里來工作？”
“好??！”肖楚楚高興地答應(yīng)了。
回到家里，肖楚楚開始向往孟婆湯水吧，那里的變色茉莉，一定還在開放吧？紫色的花苞，綻放出紫藍(lán)色的小花兒，然后漸漸變成淺紫色，再漸漸變成純白色。
肖楚楚打開留言冊，撫摸著那三朵變色茉莉。人生，也是一個顏色漸變的過程嗎？
-2-
肖楚楚帶著媽媽來到了孟婆湯水吧。
漂亮經(jīng)理讓領(lǐng)班把肖楚楚帶去換裝，簡要學(xué)習(xí)水吧基本禮儀。然后，她要了兩杯咖啡，和肖楚楚的媽媽坐在一起，聊了起來。
“放心吧，我這里沒有人們所說的特殊服務(wù)，都是正規(guī)的?！逼两?jīng)理說。
“那就好。”媽媽說，“女兒出來體驗(yàn)生活，我很支持，但也要選擇好工作環(huán)境。所以，我和她一起來看看?！?/p>
“我不會讓楚楚受到傷害，我也是當(dāng)媽媽的人。”漂亮經(jīng)理說。
肖楚楚的媽媽放心地回家去了。
經(jīng)過半天的培訓(xùn)，肖楚楚可以上班了。她身穿一件白底紅碎花小旗袍，顯得更加淑女。
“楚楚，你喜歡做哪項(xiàng)工作都可以，我不限制你?！逼两?jīng)理說，“我姓呂名竹，你就叫我竹姨吧?！?/p>
“嗯，竹姨?！背苄邼亟辛艘宦?。聽見楚楚叫她，竹姨很開心地說：“楚楚，希望我們能很融洽地在一起工作。”
剛開始的時候，楚楚負(fù)責(zé)給水客們送水：茶、咖啡、奶昔、酒等。穿著白底紅碎花小旗袍的楚楚，真的有些楚楚動人，她來往在閃著紫色光的孟婆湯水吧里，給各種各樣的水客送水。精致的托盤，各種形狀各種質(zhì)地的杯子，各種顏色的吸管，各種味道的茶、咖啡、奶昔、酒等，都讓楚楚喜歡。
楚楚喜歡上了這份工作。楚楚更喜歡孟婆湯水吧里的變色茉莉。在每一個小吧臺的旁邊，都有一盆變色茉莉。那些紫藍(lán)色的、淺紫色的、純白色的小花，綻放著五片花瓣兒，吐露著淡淡的芬芳，融進(jìn)了水吧的燈光中，融進(jìn)了水吧的音樂里……
夜晚，十點(diǎn)了，楚楚準(zhǔn)備下班。楚楚的工作時間，是從上午八點(diǎn)到晚上十點(diǎn)，當(dāng)然，中午她可以睡兩個小時午覺。竹阿姨說，晚上十點(diǎn)以后的水吧生活，不太適合楚楚。
這時候，水吧里來了一個男孩，十六七歲，白色的T恤，藍(lán)色牛仔褲，黑白相間的運(yùn)動鞋，把他扮得青春飛揚(yáng)。但是，男孩子看起來并不開心，他來到最角落里的一個小吧臺前，坐了下來。
正準(zhǔn)備換衣服回家的楚楚一愣：那個小吧臺，不是自己最初來的時候坐過的嗎？其實(shí)，這幾天來，好多水客都在那里坐過，楚楚都沒有特別的感受。而現(xiàn)在，男孩坐在那里，卻在楚楚的心底掀起了漣漪。
楚楚剛走過去，還沒來得及問，男孩便頭也不抬地說：“來兩瓶啤酒?！?/p>
楚楚很快就給男孩送去了兩瓶啤酒和一個酒杯，并熟練地為男孩打開了啤酒的瓶蓋，倒了個滿杯。
“坐下，我要陪聊?！蹦泻⒂行┬U不講理的樣子。
楚楚猶豫著，不知道該如何是好，她沒有做過陪聊，沒有經(jīng)驗(yàn)，不敢貿(mào)然接受客人的請求。
“楚楚，坐下吧，陪他聊一會兒?！敝褚踢^來了，她用眼神暗示楚楚：不要害怕，不會有什么事的。
楚楚便坐下來，一邊給男孩倒酒，一邊和男孩聊天。
……
“我真是受不了他……整天把我關(guān)在籠子里，像一只鳥似的，憋得我喘不過氣來……不管我去哪里，都要規(guī)定時間，如果超過了，就又要關(guān)我好一陣子……”男孩一邊大口大口地喝酒，一邊絮絮叨叨地訴說著。
“他是誰？”楚楚問。
“他是誰？我們家里那個神經(jīng)質(zhì)的老男人?！蹦泻⒄f，“他整天疑神疑鬼……一會兒說我談戀愛了，一會兒懷疑我和不三不四的人來往，一會兒說我在學(xué)校沒好好學(xué)習(xí)……我年年被評為三好學(xué)生，我還沒有給他爭氣嗎？”
“那么，你媽媽呢？”楚楚小心翼翼地問。
“媽媽……我也沒見過，生我那天，就……”男孩說，“那個老男人，總是把我握在手掌心，好像只有這樣他才快樂……他不能把自己的快樂建議在別人的痛苦之上啊……我真是受不了……”
楚楚說：“我真羨慕你?！?/p>
“羨慕我？羨慕我什么？”男孩瞪大眼睛看著楚楚，“你沒有被關(guān)在籠子里，你體會不到鳥兒想飛出籠子的心愿?！?/p>
楚楚說：“我羨慕你有爸爸，有爸爸管著。要是我的爸爸還在，我寧可讓他握在手心里……”
“噢……”男孩子說，“對不起，我不是有意要傷你的心?！?/p>
楚楚說：“沒關(guān)系。如果有一天，你爸爸就憑你在外面撲騰，不管你做什么，他都裝著不知道，你會怎么想？”
男孩沉默了一會兒，說：“如果不管我做什么，他都裝著不知道，那么，他肯定不愛我了?！?/p>
“這就對了?！背f，“其實(shí)，我媽媽也同樣不放心我，她總怕我學(xué)壞，總怕我不努力，總怕我長大以后沒有出息……她也總把我緊緊地捏在手心里……”
男孩已經(jīng)喝完了兩瓶啤酒。
“再來兩瓶。”男孩說。
“你不能再喝了，你應(yīng)該回家了，再不回去，你爸爸一定會擔(dān)心。”楚楚說，“我也應(yīng)該下班回家了，否則，媽媽會打車過來看我?！?/p>
男孩沒有再要啤酒。他安靜地坐著，出神地看著窗臺上的那盆變色茉莉。那些開放過的小花，已經(jīng)開始凋零，那些待放的花苞，正在竊竊私語……
楚楚摘下三朵開得正盛的變色茉莉，遞給男孩，說：“三朵變色茉莉，送給你。我們的生命，也是這樣的一個變色過程?！?/p>
男孩接過變色茉莉，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。
這時候，竹姨端著一杯番茄汁過來了，她微笑著對男孩說：“喝一杯吧，可以解酒?！?/p>
男孩子喝著番茄汁，對楚楚說：“謝謝你陪我聊天。你回家吧，免得你媽媽擔(dān)心?！?/p>
“好的?！背f完，便起身來，朝更衣間走去。
男孩離開孟婆湯水吧的時候，除了酒水費(fèi)，還多付了一些錢。他說，這是他應(yīng)該付的陪聊費(fèi)。這些錢，雖然不多，但也足以表現(xiàn)陪聊的價值吧。
楚楚回到家里，打開那個留言冊，翻到其中一頁，只見上面寫道：“叛逆，為我們的青春增添了幾多色彩。我們在叛逆中成長……因?yàn)榕涯?，我們會付出代價；因?yàn)榕涯?，我們會受傷……我們的天空在叛逆中變色，由冰冷的黑色漸漸變成溫暖的紅色……”
-3-
楚楚除了給水客們送水，還陪同齡人聊天。單個來水吧悶坐的同齡人，多半是遇上了煩惱，想找個地方，要么清靜一下，要么發(fā)泄一下。楚楚會心平氣和地坐下來，和他們聊聊，聊家人，聊老師，聊同學(xué)，甚至聊到男朋友女朋友……一些看起來私密的話題，其實(shí)，不就是懵懂的青春情愫嗎？說出來，也就沒那么多的煩惱了。
這段時間，孟婆湯水吧所在的這座城市里，好多少男少女們的QQ上，都有著關(guān)于孟婆湯水吧的簽名：
走，去孟婆湯水吧。
帶著煩惱進(jìn)去，揣著快樂出來——孟婆湯水吧。
孟婆一湯，輕解愁腸。
變色茉莉，是孟婆為你獻(xiàn)上的三朵心花。
……
于是，前來孟婆湯水吧解愁的少男少女，日漸多了起來。竹姨怕影響楚楚的情緒，也怕楚楚太累，她規(guī)定，每天上午、下午、晚上，楚楚分別最多只接待兩位傾訴者，如果遇上無理取鬧的人，竹姨會出面替換楚楚。
楚楚覺得，傾聽同齡人的煩惱，讓他們走出心靈的陰霾，是一件很有價值的事情。
這一天，進(jìn)來了一位中年男子，他坐下后，點(diǎn)名要楚楚陪聊。
“對不起，先生！楚楚只陪少男少女聊天，聊他們花季雨季的那點(diǎn)小心情，小故事。而您的身份，不太合適?！敝褚虒χ心昴凶诱f。
中年男子很無奈地說：“可是，我遇到的是一個我沒辦法理解的屬于花季雨季的少女，她的心事，我真是沒辦法理解?！?/p>
“少女？她是你的什么人？”竹姨不敢妄加判斷。
“她是我十五歲的女兒啊?！敝心昴凶诱f，“這些天，我和她鬧得很僵，她已經(jīng)絕食三天了……”
竹姨破了例，讓楚楚坐到了中年男子的對面。
“小姑娘，你喝點(diǎn)什么？”中年男子問。
“叔叔，您叫我楚楚吧。我不用喝什么，能和您說說話，就很好?！背f。
“楚楚，來一杯奶昔吧。”中年男子說，“我女兒最喜歡喝奶昔。你什么喜歡口味的？”
“草莓味兒吧?！背f。
楚楚并不是想中年男子為她破費(fèi)，她只是覺得，一杯草莓奶昔，拉近了他們的距離。
“來一杯草莓奶昔，一杯牙買加咖啡?！敝心昴凶臃愿婪?wù)生。
“叔叔，牙買加咖啡，又名藍(lán)山咖啡，這種咖啡，酸味、甜味、苦味都有，有極佳的風(fēng)味及香氣。”楚楚說。
“楚楚啊，看到你，我就像看到女兒一樣。”中年男子說，“我女兒和你一般高，剛剛初中畢業(yè)。三年前，我和她媽媽因?yàn)楦星樯系囊恍┦虑椋x婚了……這三年來，她一直不愿意和她媽媽接觸，覺得當(dāng)初我們的離婚，是她媽媽的錯……最近，她媽媽提出復(fù)婚，我也考慮到，女兒應(yīng)該有一個完整的家，便答應(yīng)復(fù)婚……可是，女兒卻不同意我們復(fù)婚……她把自己關(guān)在房間里，已經(jīng)三天沒吃飯了……”
“叔叔，您難道不可以做一下讓步嗎？”楚楚說。
“我怎么讓步？如果這次不答應(yīng)復(fù)婚，這個家，可能就永遠(yuǎn)……我和女兒講了不少道理，可是，她聽不進(jìn)去呀。唉！”中年男子重重地嘆了一口氣，看得出，他是想挽回這場婚姻。
“可是，事情總是可以緩一緩的呀?！背f，“如果我是您的女兒，我現(xiàn)在肯定最不愿意提的就是‘復(fù)婚’二字，可您卻偏偏就提這兩個字，還想說服我，我心里就有了過不去的坎兒一樣……如果您暫時不說復(fù)婚，等我心情好了，再抽時間慢慢培養(yǎng)母女間的感情……”
“唉，我真是急糊涂了，一門心思想早日復(fù)婚，讓這個家早日完整，卻忽視了女兒的感受……我這牛脾氣，一時間沒轉(zhuǎn)過彎兒，沒邁過這個坎兒，唉，真是的！”中年男子說，“這真是‘當(dāng)局者迷，旁觀者清’啊。”
生活就是這樣，很多時候，很小很小的一件事，卻被大家弄得很復(fù)雜?？雌饋砗軓?fù)雜的事情，有時候只需要稍稍一點(diǎn)，就化解開來。
中年男子臨走的時候，楚楚送給他三朵變色茉莉，一朵紫藍(lán)色，一朵淺紫色，一朵純白色。楚楚說：“把這三朵花兒送給您的女兒吧，告訴她，心情的顏色，是可以改變的?！?/p>
-4-
這一天清晨，楚楚來到孟婆湯水吧，換上一件白底小藍(lán)花的小旗袍，準(zhǔn)備開始工作。
“楚楚，我們一起去把那幾盆不太精神的變色茉莉換掉吧?！敝褚陶f。
竹姨家后院的花園里養(yǎng)了許多盆變色小茉莉。擺在水吧里的變色茉莉，長時間光照不好，會缺乏生機(jī)，她會及時把它們換到后院去，享受陽光的照耀。
楚楚和竹姨一起，換上了幾盆充滿活力的變色茉莉。竹姨摘了三朵開得正盛的小花，一朵紫藍(lán)色，一朵淺紫色，一朵純白色。
“竹姨，您也喜歡這些小花兒嗎？”楚楚問。
“用它們來改變一下心情，挺好的?！敝褚涛⑿χf。
楚楚也摘了三朵，她打算送給媽媽。然后，楚楚拿著抹布，準(zhǔn)備把那些剛搬出來的花盆擦干凈。
這時候，進(jìn)來了一個男孩，他可是今天的第一位水客。他選了最角落里的那個小吧臺，坐了下來。一名服務(wù)生向男孩走去。
“請問，您喝點(diǎn)什么？”
“來一杯奶昔吧，草莓味兒的?！?/p>
服務(wù)生為男孩送去一杯草莓奶昔。
“我需要陪聊?！蹦泻⒄f完，把臉轉(zhuǎn)向窗戶，看著那盆剛換過的變色茉莉。
這盆變色茉莉，是剛換出來的變色茉莉中開得最盛的一盆?；蛟S，楚楚是想讓來這里的人，看到這盆紫茉莉，改變一下心情的顏色，讓心靈的天空，湛藍(lán)起來吧。
“早上好！”楚楚上前問候。
“早上好！”男孩頭依舊側(cè)著臉，看著變色茉莉。
男孩子肯定心情不好。楚楚知道，坐在最角落里的那個小吧臺旁的人，基本是心情不好之人。曾經(jīng)，楚楚自己也選擇過那個小吧臺。
“喜歡變色茉莉嗎？”楚楚說，“你可以摘下三朵開得正好的變色茉莉帶帶走?！?/p>
“為什么要摘下三朵呢？”男孩問。
“一朵紫藍(lán)色，一朵淺紫色，一朵純白色?！背f，“把它們帶回家，興許，可以幫你改變心情的顏色?！?/p>
“噢……”
“我來幫你摘吧?！背f完，便繞過吧臺，來到那盆變色茉莉跟前。
“肖……楚楚？”男孩用疑惑的眼神望著楚楚。
“是你？”楚楚正準(zhǔn)備摘變色茉莉的手，停在了空中。
“嗯。古月?！蹦泻?yīng)了一聲。
“你，什么時候回來的？”楚楚問。
“剛回來幾天?！惫旁抡f，“聽他們說，這里有一個陪聊的女孩，可以解愁腸去心事，所以，來聊聊?！?/p>
“你……有心事嗎……”楚楚問。
“也沒什么。”古月說，“我和我喜歡的女孩，沒有考上同一所大學(xué)……”
“你喜歡的女孩？”楚楚脫口而出。
“嗯，我喜歡她，但我們又沒有談戀愛……”古月說，“不過，我還是希望能和她考進(jìn)同一所大學(xué)……”
“填志愿的時候，怎么不填同樣的學(xué)校呢？”
“因?yàn)椋业闹驹?，是我爸爸選填的……而她的志愿，是由她媽媽選填的……”古月有些無奈。
……
古月說了心里話，帶著三朵變色茉莉，離開了孟婆湯水吧?？瓷袂?，他輕松了許多。
然而，這一整天，楚楚卻不太輕松。
晚上，回到家里，楚楚拿出留言冊，翻到那個空白頁?！鞍揉保坏窝蹨I，滴在空白頁上，盛開出一朵淚花兒。
曾經(jīng)為他們解開百結(jié)愁腸的楚楚，如今，自己卻愁腸百結(jié)。
留言冊上的這個空白頁，是楚楚為古月留著的。
古月是楚楚的鄰居，他們從小一塊兒長大，楚楚比古月小三歲。在楚楚的心目中，古月是最完美的男孩。小學(xué)的時候，楚楚努力考上了古月曾經(jīng)讀過的重點(diǎn)初中，現(xiàn)在，楚楚又努力考上了古月曾讀過的那所重點(diǎn)高中。拿到重點(diǎn)高中的錄取通知書的那一刻，楚楚告訴自己：看古月今年能考上哪所大學(xué)，三年后，她也一定要考上那所大學(xué)，然后，去古月工作的城市工作……
現(xiàn)在，楚楚決定，讓這個空白頁，永遠(yuǎn)空著。
楚楚把三朵新摘的變色茉莉花，夾進(jìn)了空白頁里，讓這茉莉的芬芳，永遠(yuǎn)氤氳在生命的空白頁中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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