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鳴家】游剛:鄉(xiāng)下野韭
2017-11-14 13:58:12 聽新聞
讓人回味無窮的野韭,是生長在鄉(xiāng)下的一種韭菜。
這些韭,隨意的長在路邊,長在農(nóng)家的地壩邊上,站立在石頭窠里,似野草,有著一股子頑強(qiáng)的瘋勁兒;像蘭葉,翠綠堅(jiān)韌,成團(tuán)成簇;“細(xì)擺春風(fēng)碧帶香”,這些韭有著小家碧玉的纖弱,更有著暗香盈袖的詩意。
這些韭沒有人去刻意栽培,更沒有人去追肥灑水,它們?nèi)珣{陽光雨露,自然而蓬勃,卻緊挨農(nóng)家村舍,隨著裊裊炊煙,在村子里飄散出特有的香味。
野韭在鄉(xiāng)下,是不可或缺的佐料,是一道美味的菜。
小時候的家,是一座土墻青瓦的四合院,像隨意扔在山皺里的火柴盒,條件極為艱苦,一年難得吃上幾次美味。但熱情好客的奶奶,只要家里來了客,尤其是這客人來的時候還沒有到吃飯的晌午或者傍晚,奶奶就會給客人用煮一碗面條,稱作“打湯碗”,現(xiàn)在看來就是“吃點(diǎn)心”。物質(zhì)匱乏的年代,一碗面條也是最好的美食了。聽著柴火灶上的鐵鍋嗞嗞作響,滿屋子里飄著臘豬油特有的香味兒,我們幾個小孩兒就會忍不住吞著口水,睜大眼睛守在那鍋邊兒。眼看面條在沸水里翻滾,就要裝進(jìn)碗里了,奶奶就會突然喊我們幾個小孩兒,快,面條里差佐料,你們?nèi)テ装丫虏嘶貋?,看誰掐得多,誰就能吃一碗。
為了能吃上面條,幾個小孩兒撤腿兒就跑向屋后,大伙兒都熟知韭菜的地兒,幾塊大石頭縫里有,幾塊菜地邊兒上也有。這時的韭,在我們眼里真成了解饞的寶貝,也不管它們是否長得茂盛,使著勁兒用指甲掐,等各自拿著一把韭菜回來,那面條早就送到客人手上了,鍋里唯剩有半鍋湯水。也罷,奶奶就將韭菜扔在鍋里,再給每個小孩盛一碗,因?yàn)橛辛司?,那湯的美味早就勝過了面條,往往這時,奶奶還會舀一碗湯,倒進(jìn)客人的碗里,幾個小孩把那綠色的韭菜面湯喝得底朝天,打起了飽嗝。
這些韭,除了味道特別香,還有著許許多多的用處。炎熱的暑假里,小時候的我們要割草砍柴,力所能及地幫助大人們干活。在密密的草叢里,或在茂盛的樹林里,難免會被烈日曬出痱子,會被毛毛蟲蟄腫了手,或者割草時割破了手指,每每這時,我們就會在山坡的石頭縫上,找一叢兩叢野韭,掐了放在手中使勁兒的擠,將擠出的綠汁兒涂在受傷的地方,沒多久痱子不癢了,腫了的傷了的手指也不疼了。這些韭,成了山里娃離不開的藥。
那些被我們無數(shù)次掐過了的韭,被我們毛手毛腳地掐得一片狼藉,好不容易發(fā)出來的新葉片,甚至是剛剛發(fā)出來的新芽兒,都被我們急急地掐了,我們似乎從未關(guān)心過這些韭如何生長。令人驚奇的是,每次去掐,那些韭都是青蔥一片,原來被掐過的葉芽兒,已變成一縷黑細(xì)絲,掛在新長成的葉片頂上搖擺著,像一滴未曾滴下的血絲兒。
這些野韭,就像身上有著無數(shù)老繭和疤痕的鄉(xiāng)下人,不管受過多少傷,只要活著,就能野蠻生長。
無數(shù)次在遭受挫折之后,我都會在深夜的孤獨(dú)中,想起了鄉(xiāng)下的野韭,想起它們總是被掐被割的命運(yùn),以及那種不屈不撓翠綠依舊的姿態(tài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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