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鳴家】王雨：特殊日子（一）
2020-03-30 14:00:00 聽新聞
一
穆毅拿了半天補休，買了束鮮花，駕駛自己的福特馬自達轎車直奔重慶T3機場，一路吹著口哨。
他女友童雪萱今天從武漢飛來重慶。
重慶T3機場大氣、敞亮，三層樓的停車場有10多道進口，他開車從8號進口駛入，8字吉利。有自動扶梯帶他到接乘客的二樓。飛機準點，乘客們陸續(xù)出來。站在右出口的他手捧鮮花，捧著他那顆急切渴盼的心。兩人電話里說好了的，他在右出口等她。她出來后就給她獻上鮮花，給她一個離別重逢的擁抱、一個紳士般的熱吻，再請路人為他倆拍個合影照留念。
他緊盯從右出口出來的每一位乘客。沒有乘客出來了，左出口也沒有乘客出來了，大廳一時里顯得空落，他那心也空落。給她打電話她沒有接，發(fā)微信她沒有回。急性子的他邁開長腿，騰騰騰從右出口走到左出口，又騰騰騰折返。焦急不已，啥情況??？
他倆的戀愛一波三折。
童雪萱小他9歲，在武漢一家三級甲等醫(yī)院工作，來他們科室進修的。模樣兒俊俏，一雙大眼睛攝魂，有武漢女子的率真、豪爽,是他心儀的那種女孩，主動向她求婚，她沒有表態(tài)，對他還是好。他科室的孫護士長給他說，女娃兒嘛，作算是喜歡你，也不會馬上就表態(tài)?？剖腋敝魅蔚乃鷮O護士長說得來，托她去幫他說說，年近不惑的他至今還沒有談成女友。孫護士長說他挑剔。他聲言自己確實要找個漂亮稱心的女友，又解釋，自己大學畢業(yè)讀碩士、博士、博士后，時間被耽誤了。
孫護士長去找了童雪萱，兩個女人說話隨便。孫護士長開門見山說，童醫(yī)生，科室的副主任穆毅看上你了，讓我來給你過話。童雪萱臉紅，他是教授、博導，我一個外來的小醫(yī)師……沒往下說。孫護士長說，那有啥子，只要你兩個情投意合。童雪萱，你說老實話，愿不愿意跟他耍朋友？童雪萱說，啊，我得去看看那個病人，拜。匆匆走了。
孫護士長給他回話說，人家沒有明確表態(tài)，你莫急，火候沒到，心急吃不了熱豆腐。人家也許是不好意思，也許……也許啥？性急的他追問。也許人家看不起你，又不好說。孫護士長說，一家女百家提，也許她父母牽線在武漢找到男朋友了，畢竟都在一個城市，是家鄉(xiāng)人。
他那晚一夜未眠。
童雪萱晉升職稱得要發(fā)表SCI論文，進修期間，她抓緊時間做實驗，接連3次都失敗了。她沮喪極了，發(fā)微信朋友圈：沒路，絕望！這課題是他為她設計的，結合她所在醫(yī)院的情況，可以深入做下去。他看見她發(fā)這微信后，氣惱，想批評她又軟話說，你是北醫(yī)畢業(yè)的博士，應該曉得，做科研實驗總是有失敗的，失敗是成功的媽?？嗄樀乃坂托ΑＫ残?，你得要有信心。她說，得啰。
他就去實驗室?guī)鰧嶒?，實驗室的儀器設備、試劑、研究生滿滿。她做的這實驗有難度，很有難度，有難度突破難度才會取得大的成功。他帶她多次做實驗，終于成功了。她好高興，請他吃火鍋。
去的有名的小天鵝火鍋。一個武漢人一個重慶人，都豪氣沖天。兩人喝了一瓶詩仙太白酒，半箱山城啤酒，都喝高了。她舉杯，穆主任，你是個好人，再敬你一杯。喝酒。他喝酒，我肯定是好人。嗯，喝。她舉杯飲盡。他高興，舉杯飲盡，喝酒當喝湯，喝到武漢的大長江。她嘻哈笑，得啰，喝，喝到黃浦江。
功夫不負有心人，童雪萱做這課題的一篇影響因子4.76分的SCI論文在國外的學術雜志發(fā)表了，遺憾沒有上5分。醫(yī)院有規(guī)定，發(fā)表5分以上的SCI論文，1分獎勵1萬元，5分就是5萬元，5分以下的，最高才獎勵1萬元。獎金是一方面，更重要的是，5分以上的SCI論文，晉升正高職稱就大有希望。她還是好高興，這是她個人的一大突破。穆毅所在科室德高望重的老主任看了這篇論文，說，無懈可擊。
童雪萱來向他道謝，穆主任，沒有您的精心設計、手把手指導，我是根本發(fā)不了SCI論文的。你們是教學大醫(yī)院，我們那醫(yī)院雖說是三甲醫(yī)院，卻不是教學醫(yī)院。有了這篇論文，就會有第二篇的，我的正高職稱就穩(wěn)當啰。
他高興，向她道賀。見她在看手機微信，眉毛蠕動。眉毛上挑是高興，眉毛下挑是生怒，這陣是上挑。是一個有標志男士頭像的人發(fā)來的微信，對她比大拇指頭。他的心發(fā)涼，完了，她有男朋友了。忍不住問，這人是誰？她說，是我哥，我兄妹兩人，哥哥對我特好，我啥都聽哥哥的。他發(fā)涼的心暖和，對她說，你這課題要繼續(xù)做，做不完的，還可發(fā)更高分的SCI論文。具體講了他的想法和做法。她聽后振臂揮手，哇，茅舍頓開！墊腳親了他一口。自那，他倆的戀愛關系算是定下來。
孫護士長說，該是哈，火候到了，好事自然成。說他是利用科研課題誘惑人家漂亮女娃兒的。他不否認，我喜歡她，就甘愿兩肋插刀為她做任何事情。
入冬后，童雪萱兩年進修期滿，回了武漢。
他倆一直電話、微信交流，可說到婚期她總是說莫急。他咋不急，都這年歲了，兩人又不在一個城市，難免不會發(fā)生節(jié)外生枝的事情。節(jié)前，她發(fā)來微信，說她來重慶跟他一起過春節(jié)。他打響指，成了！她不跟父母、哥哥在武漢過春節(jié)，來重慶跟他過春節(jié)，定是決心下了。立即回復OK！期盼與她一起過節(jié)，確定婚期。對了，結婚后要想辦法調她來重慶，得幫助她發(fā)表更高分的SCI論文，調進我們醫(yī)院就十拿九穩(wěn)。
二
童雪萱興致勃勃取了托運的綠色行李箱出機場，就要見到穆毅了。她下決心到重慶過春節(jié)，是要商定穆毅渴盼的婚期的事情。她與他戀愛后，還是猶豫，穆毅一張凹骨臉，人又黑，兩人的年歲相差大。孫護士長對她說，男俊一身糙，女俊一身笑，男大保險，會加倍疼愛你，未必你還想找個白馬王子？她捂嘴吃吃笑。
她回武漢見到哥哥后，把穆毅的情況和孫護士長的話跟哥哥說了。她哥哥說，不是十分理想，還算可以，孫護士長的話在理。她下了決心，跟哥哥說，她要去重慶跟穆毅過春節(jié)。哥哥說，你去。昨晚，她憂心、激動，畢竟是自己的終身大事，一夜輾轉難眠。
她拉了行李箱走，被穿防護服、戴口罩的檢測體溫的幾個人叫住，說體溫掃描計查出她體溫37.3度，有低燒，為排除新型冠狀病毒感染，得要隔離觀察。她揮手跺足解釋，我昨晚被子沒蓋好，今早就打噴嚏，只是普通感冒，我是醫(yī)師，曉得自己的病，已經(jīng)吃過藥了。檢測體溫的幾個人說，最多就隔離觀察14天，還是把她請走了。穆毅給她打電話、發(fā)微信時，她正跟檢測體溫的幾個人解釋。
她被送到一個醫(yī)院隔離觀察，這才給穆毅打電話，說了情況，讓他放心，說很快就可跟他見面。
檢診結果確實是普通感冒。
微信上的信息多起來，鐘南山院士說，新型冠狀病毒肺炎有人傳人的。作為重癥醫(yī)學科大夫的她知道這疫情的嚴重性。她發(fā)現(xiàn)這個醫(yī)院好忙，越來越忙，開設有發(fā)熱門診，疑似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留院隔離觀察的有70多人，確診9人，其中兩人是重癥病人。醫(yī)院的防護服、護目鏡、口罩都十分緊缺。
電視、報紙上的有關報道、消息也越來越多。
如同戰(zhàn)士聽見槍炮聲，立馬投入戰(zhàn)斗，新型冠狀病毒這敵人就在眼前，有能力克敵的自己得上呢。心里有個小九九，這樣的在實踐中學習提高的機會也許自己一生中就這一次，是立功獲獎的機會。倘若獲獎，晉升職稱、個人前途會大不一樣。
她決定不走了，打問了院長辦公室，找到了這醫(yī)院的武院長。
武院長辦公室里人來人往，好忙。等他一人時，戴口罩的她上前說，武院長，你那口罩戴得不嚴實，鼻梁上面有縫隙。
武院長不認識她，還是用手在鼻梁上捏了捏口罩，你是哪個？
我叫童雪萱。她說，遞上自己的身份證、工作證，我是我們醫(yī)院重癥醫(yī)學科的副主任醫(yī)師，我想留在你們醫(yī)院參加救治病人。
武院長人高馬大，看了她的證件后，呵哈笑，求之不得，求之不得??！你這武漢三甲醫(yī)院副高職稱的醫(yī)師留下來，瞌睡了來個枕頭呢！
她把決定留下來參加救治病人這事電話告訴了穆毅，穆毅遺憾、擔心，叮囑她千萬要注意自己的安全。
這醫(yī)院ICU病房那兩個重癥病人均是老年人，其中病情最重的3床老年女病人趙思蓮由她分管。ICU的英文全稱是Intensive Care Uni，ICU是重癥監(jiān)護的縮寫。
投入這場沒有硝煙的戰(zhàn)斗，是體力和心理的挑戰(zhàn)，她精疲力竭，有些后悔了，此時本該與穆毅相聚的。
跟她并肩戰(zhàn)斗的除醫(yī)師外，有朱護士長。看得出凸起的肚腹的朱護士長對她說，進到重癥病房前要吃飽些，少喝水，要堅持到下班才吃飯。
她點頭，朱護士長，你懷娃兒了還在抗疫一線上班，佩服。
朱護士長說，我也害怕，肚子里還有個小人人，可這病房離不得我。
重癥病房得要嚴密防護，醫(yī)護人員穿戴防護服、護目鏡、口罩、雙層手套、腳套要20來分鐘，穿上后誰也不認識誰，就都在防護服上寫了名字或職務，以便識別。朱護士長對她笑說，我老公是醫(yī)院消化內(nèi)科的副主任，穿戴嚴整來會診，那陣還沒有在防護服上寫字，我兩個面對面走過也沒有認出來。真的呀。她嘻嘻笑。她防護服上寫的是“武漢大夫”，得意，武漢來這里參戰(zhàn)的就她一人。
穿上嚴整的防護服是難以彎腰的，連續(xù)幾個小時站下來腰酸腿痛。戴口罩的時間長了，兩邊的臉腫了，右邊有道破口，她貼了創(chuàng)口貼以防破口擴大，也防止感染。穆毅讓她發(fā)個視頻她沒有發(fā)，不想讓他看見她這模樣。
她看了3床趙思蓮老人的病歷，經(jīng)管醫(yī)生和朱護士長給她做了介紹。老人是不久前跟她老伴從武漢來重慶老家過春節(jié)的，乘高鐵來的，在車上就乏力、干咳、低燒。到渝后就來這老家附近的醫(yī)院看病，立即被收治住院，她老伴被隔離觀察。老人住院一周后出現(xiàn)了呼吸困難，被轉入這重癥病房3床，現(xiàn)在，已進展為急性呼吸窘迫綜合征。
她知道，急性呼吸窘迫綜合征死亡率高，主要治療手段是面罩通氣或氣管插管、氣管切開通氣。這病人目前選擇的是前者。有效的治療方法還在探索中。要緊的是，這病人有可能并發(fā)代謝性酸中毒、出凝血功能障礙、膿毒血癥休克。立即給予了多方檢查、治療。
嚴密守護最是關鍵，得要隨時處理危情。
她想到個重要事情，對朱護士長說，得趕快弄清趙思蓮夫婦乘坐那高鐵的時間、車次、車廂，查找到乘客隔離。朱護士長及時向武院長做了匯報。武院長說，嗯，這個童醫(yī)生想得周全。找了趙思蓮老人正接受隔離觀察的老伴，要到了車票，向上級做了匯報。
童雪萱帶領醫(yī)生、護士為3床趙思蓮老人查房后，去醫(yī)生辦公室看她的X光片子、分析她的病情，說，病人咳嗽、咳痰是為了排除痰液和壞死物質，在我們ICU病房，評價病人預后可以看咳痰是否有力，有時候，咳痰的重要性甚至超過用藥。病毒不斷地復制侵犯細胞，嚴重病例在兩三天內(nèi)，大部分肺泡被攻陷，X線、CT顯示為“白肺”。解釋了3床趙思蓮老人這X光片子。
有個男醫(yī)生搖頭，難治。
她看男醫(yī)生，是難治，可我們是ICU病房，得想辦法治。鐘南山院士說，單純靠傳染病專家是不行的，有重癥醫(yī)學的專家共同努力，才有可能搶救病人。說明我們的重要。有兩個關鍵點：這病還沒有特效的治療藥物；人體的自我防護能力降低了。細菌呢，能獨立生存，可以用抗菌素殺滅?？山苹男滦凸跔畈《臼遣卦诩毎锏模瑳]法子殺滅。說了救治這病人的多種方案。
有人輕輕鼓掌，是進來的武院長在鼓掌。
她說，謝謝武院長。心里感謝她進修期間對她毫不保留言傳身教的穆毅。
中午在值班室小歇。朱護士長泡了兩盒方便面來，遞給她一盒，說，餓到下班那啷個要得，民以食為天，吃，填報肚子為要，我可是兩個人吃飯。呼呼吃方便面。
她也餓了，呼呼吃方便面。
朱護士長說，本人姓朱，也屬豬，豬是十二生肖中排行的最后一位，是亥年。之后接今年這鼠年，鼠年是十二生肖之首，是庚子年。微信上說，庚子年出大事，這新型冠狀病毒傳播就是大事。
她點頭，是大事。
朱護士長嚯嚯喝方便面湯，嗨，這辣湯安逸。呃，你從武漢來重慶干啥子？
她也喝方便面湯，來跟男朋友過春節(jié)，商定婚期。
朱護士長遺憾，那可是耽誤你了。
下班后，她往宿舍走，太累了，下碗雞蛋面條吃，好好睡上一覺。晚冬的暮日暖暖地，投給她陽光。她看見院壩里一個戴口罩的女子縮成一團，坐在石墩上曬太陽。問，妹兒，你發(fā)冷？
那女子盯她穿的白大褂，說，難得見到冬天的太陽，曬哈兒就回去。醫(yī)生，我不發(fā)燒，不咳嗽，在武漢工作，回重慶后，各人去鎮(zhèn)醫(yī)院看了一下，醫(yī)生說我肺上有陰影，喊我來這醫(yī)院做篩查，剛檢查完。嘆氣說，幸虧我離開武漢早啊，現(xiàn)在那里的懷疑和定了的病人多得不得了。武漢一個朋友給我打電話說，她爺爺發(fā)燒沒能住進醫(yī)院，第二天出氣不贏，送醫(yī)院都來不及，死在了屋里頭。
她曉得這種情況，無論如何也得把每一個疑診的病人都收治入院呀，否則會感染好多人。嘆氣，作為醫(yī)務人員的她也理解，疫情爆發(fā)，現(xiàn)有醫(yī)院的病床一時是難以承受的。從專業(yè)角度分析，這女子朋友的爺爺是染病了，死于呼吸衰竭。好在外省市去武漢的醫(yī)療隊多了，又在新建醫(yī)院。
她看這女子，警惕，蹙眉詢問，懷疑是疑診病人，立即收她住院隔離觀察。這女子有低燒，核酸檢查是陰性。她不放心，再次檢查依然是陰性。她還是不放心，又做了兩次，最后一次是陽性。
武院長說，童醫(yī)生可是認真、嚴謹，不放過每一個可疑的病人。
她擔憂說，武院長，我見疑似和確診的病人是越來越多了呢。
武院長點頭，眉頭深鎖，臨床科、檢驗科都忙得團團轉。
這醫(yī)院的醫(yī)護人員一直在超負荷工作，武院長的壓力不小。她說，武院長，其實CT檢查是可以用于診斷這病的，可以區(qū)分輕型、普通和重癥病人。你們醫(yī)院有移動式CT嗎？
武院長搖頭，沒有，送病人尤其是送重癥病人去CT室檢查很不方便，也容易造成交叉感染。我們已經(jīng)聯(lián)系訂貨了，也給上級打了報告，希望給些資金支持，希望開通送貨的綠色通道。
嗯，武院長英明。她說，趁這個時候添置些實用的設備、儀器。
武院長說，我就是這么想的。
晚上，她跟穆毅通電話叫苦，哎呀穆毅，硬是累死人了，人累心累。穆毅就百般慰問，早為你準備好了香腸、臘肉、湯圓、餃子，見面后好好犒勞你這個自告奮勇戰(zhàn)斗在抗疫第一線的勇士。她說重慶話，安逸呢。發(fā)視頻給他，我好看不？他說，好看，比仙女都好看。她吃吃笑，好看個屁，壓痕道道、腫臉皮包的。詢問起治療重癥病人中遇到的問題，他一一解答。她嘻嘻笑，隨時可以找你求教呢。他說，百問百答。
末后她說，啊，武院長說我有SCI論文，是副高、博士，能干，我要是同意的話，他以人才引進調到他們醫(yī)院來。說他們重癥醫(yī)學科的老主任要退休了，讓我接任主任。還說要盡快解決我的正高職稱，說市里下了文件，抗病一線的醫(yī)護人員晉升從優(yōu)。
他說，誘惑呢，你同意？
她說，他們這醫(yī)院跟我們醫(yī)院的規(guī)模差不多，如是以人才引進過來，我們不是就在一起了嗎。
嗯，倒是。他說，我其實是想調你到我們醫(yī)院來。
到你們醫(yī)院是當不上主任的。她笑說，不是說寧做雞頭不做鳳尾么。
他說，那倒是。雪萱，我明天查完病房后，中午過來看你。
她嘟嘴說，我也好想見到你，可你還是莫來，規(guī)定不出門的。
他說，我戴嚴口罩來，帶上我去機場接你時買的鮮花給你，抱你親你。
她嘻哈笑，口罩親口罩呀。
他說，當然是取了口罩親。
我成天在重癥病區(qū)，萬一感染了，你不是把病毒親了去。她說，我就是病毒，你怕不？
他說，不怕，我舍命也要把你身上的病毒親光。
她的嘴就一癟一癟，穆毅，我會保護好自己的，我不會感染的，你可要好生保護自己……
圖片來源：重慶圖庫
責任編輯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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